【文/大衛·多德韋爾,譯/劉嘯云】
“去風險化”,這一模棱兩可卻異常流行的語詞,充斥著如今的地緣政治世界。在美國政客的語境下,“去風險化”往往與中國聯系在一起;在德國實業家看來,這一詞語的含義更偏向于減少對電動汽車、鋰電池和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;對其他人而言,“去風險化”則意味著改善后疫情時代那脆弱的供應鏈,并在所有人都被烤熟之前緩解全球變暖。
(資料圖)
事實上,在這個危機重重的世界上,“去風險化”的含義相當復雜。無怪乎部分學者認為,世界面臨著“多元危機”。
顯然,“去風險化”的前提是,我們必須能夠評估風險,判斷哪些風險是有威脅的、哪些是可承受的。
華盛頓方面似乎達成了新的共識:對美國生死攸關的風險源于中國,而非源于槍支暴力、債務危機(美國人早已習慣與之共存,似乎也很樂意繼續與之共存)、國家政治的失靈或全球變暖引發的洪水和山火。只有中國——無論是鋰、稀土、TikTok,還是赴美留學的中國學生。
這一觀點顯得過于簡單而天真。過去四十年的全球化進程中,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國家都高度依賴于種種中國商品。考慮到中國在當今世界貿易中所占的巨大份額,這是不可避免的。
Quartz近期的數據顯示,美國99%的電熱毯、98%的可折疊雨傘、97%的塑料花、97%的烤面包機和95%的嬰兒車都源于中國。不過,在多數美國人看來,這種依賴并非不可接受——除非他們相信中國人在電熱毯里藏了芯片,用以監控他們的睡眠情況和私生活。
其他方面的依賴則較為令人擔憂:據稱,美國90%的抗生素和大部分的芬太尼(即美國阿片類藥物危機的“主犯”)源于中國。美國還依賴中國產的稀土,數千種美國產品都需依靠由中國稀土制造的強力磁鐵。
中國安徽的電池生產線(圖源:路透社)
更糟糕的是,由于美國高度依賴中國的汽車電池及其原材料(包括鋰和鈷),美國汽車行業遭到了顯著威脅,數百萬個相關崗位岌岌可危,日本和德國的汽車制造商也為此夜不能寐。
但是,美國由此吸取的“去風險化”經驗教訓,應當是尋求更多樣的進口源、開發替代性產品、簡化供應鏈(鑒于疫情期間供應鏈非常混亂),并增強必要的儲備以確保韌性。
芯片供應鏈的脆弱程度顯然高居全球榜首。鑒于此,美國確實有理由擔心,中國企業會將當今最微小、最強大的芯片用于開發軍民兩用技術。
然而,中國并非最主要的風險來源:英國的Arm、荷蘭的ASML和臺灣半導體公司等企業掌握著最先進芯片的設計和制造能力,且擁有制造芯片的機器。全球的芯片行業均由6個國家和地區的少數幾家公司主導——假如面向的是國內市場而非全球市場,反壟斷機構早就采取行動了。
正如塔夫茨大學的克里斯·米勒在其權威著作《芯片戰爭》中所言,“縱觀(全球)經濟的各個領域,唯有芯片行業的頭部公司數量如此之少。”
假如人們真的為這些風險憂慮,就不應當一味指責中國,而應致力于國際協調,以建立一個全球競爭權威機構,從而解決市場過于集中的問題。
要真正緩解目前的主要風險,還需從新冠疫情和氣候變化帶來的危險中吸取教訓,識別金融部門混亂引發的附帶風險。
也就是說,我們要意識到,最嚴重的威脅往往出現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。中國的高鐵總長4.2萬公里,是迄今全球最新、最大、最令人震撼的高鐵網絡,誰能想到,其面臨的危機竟源于污水處理系統呢?高鐵站無法處理火車停靠期間產生的所有廢物,在此積累的廢物數千倍于城市污水系統。
真正有心緩解風險的人還應注意到,美國當前以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實現“去風險化”的行為,本身也包含著嚴重的風險:關稅、減弱的國際競爭以及出口壁壘,將使美國企業喪失競爭力。
美國政府糾結于中國,但事實上,中國并不如其幻想的那樣懷有惡意,也遠非最具威脅性的風險。這一做法于世界有害,而且,值此全球經濟疲軟之際,此舉將進一步妨害全球經濟復蘇,并分散人們對氣候變化等真正風險的注意力。要對“去風險化”給出定義,勢必是一個復雜的過程。
【本文譯自《南華早報》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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