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15日,對許多中國足球迷來說是個大日子——梅西來中國比賽了。
但此次中國行也引起了些許波折:
比賽過程中,一位球迷突然闖入球場,與梅西擁抱后狂奔,最后被安保人員帶出場外。
(資料圖)
相關評論區(qū)里,少部分人認為這是一種極端“越界”行為。從安全保衛(wèi)的角度,不允許,更不應該被吹捧。
(圖源:微博@江寧婆婆)
但更多的人選擇了贊美這位球迷,稱其為:
“一個孩子,勇敢地沖進球場,恣肆地揮灑青春。”
(圖源:微博)
更有許多人表示,年輕人應該像他一樣,“敢想敢干才行”。
(圖源:微博)
而拄著拐杖提前6小時等待梅西入場,沒有妨礙安保、打擾他人觀賽的女球迷的視頻下,卻幾乎全是質疑之聲:
“可能好多女生對她老公都沒這么愛。”
“偽球迷!”
“踢過球嗎?”
(圖源:抖音@縱覽新聞-冀看點)
女性看球賽,就一定是跟風或飯圈嗎?
那些評論仿佛在說:
“足球、或者體育,是女人不被允許的場域。”
不被接納的地盤
當我們提到國足,你會想到什么?
或許是男足在千禧年曾到達的巔峰,又或是近年來不盡如人意的表現(xiàn)。
最出圈的可能是這張圖
但鮮少有人能想起女足。
就在去年,中國女足時隔16年再次獲得亞洲杯冠軍。
黃健翔在解說中說道:“這是中國足球應該有的樣子。”
賽后,他發(fā)微博稱:“足協(xié)請按照男足獎金標準雙倍給女足發(fā)獎金!”
(圖源:微博@黃健翔)
這條微博引發(fā)了大家對男女足“同工同酬”的關注。
然而,大多數(shù)人不知道的是,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足球隊之一的美國女足,也并沒有被平等地對待。
從數(shù)據(jù)上看,美國女足在各大比賽中贏得的冠軍比美國男足更多,按場次來算的工資率卻更低。
男足贏一場球賽就可以獲得100元,而女足需要三場勝利才能獲得一樣的報酬。
講述美國女足追求同工同酬的紀錄片《給老娘沖》
女足面對的不僅僅是工資水平的差異。女足球員李佳悅曾在自己的一條視頻中坦白了女性球員面對的困境。
她們常常被人說:
“男足踢得再差,也比你們女足市場好”,“你們女足踢得再好,沒有人看的呀”,“你們女足又沒有關注度又沒有市場的”……
不被認可和尊重,是女足球員更難走下去的原因。
(圖源:B站@李佳悅就是佳哥)
再比如,搖滾音樂在誕生之初也充滿了男性氣質。
滾石樂隊被社會學家安吉拉·默克羅比視作“陽剛搖滾”的代表,他們的歌曲《Under My Thumb》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(tài)評判著女孩:
“Under my thumb
在我的掌控之下
A Siamese cat of a girl
像暹羅貓一樣的一個女孩
Under my thumb
在我的掌控之下
She"s the sweetest, hmmm, pet in the world
她是這世上最甜美的寵物”
當男孩們被搖滾打動,在舞臺聚光燈的指引下,嘗試著學習樂器、成為樂手的時候;
女孩們要么成為歌詞中被占有的對象,要么被安排在摩托后座,成為一朵點綴的鮮花。
同理,音樂節(jié)現(xiàn)場至今依舊經常出現(xiàn)類似于“保護姑娘,貫徹落實”的標語——
在參與者看來,這種表達方式或許是“出于好意”。
但對于渴望著成為從業(yè)者的女性而言,如此像圈內默認般的標語風格又成了一道無形的玻璃枷鎖,為思想增添新的阻隔。
權力關系外的女性
如果你是女生,不妨試著回想一下,自己是否有過這樣的經歷:
小時候成績好,卻被老師和家長說“后勁兒不足,等開始學理科就不行了”;
中學時期常常被評價為“努力”而非“聰明”,被勸著去學所謂“相較之下更簡單”、“更適合女孩”的文科;
參加工作后,家人與大眾的期待往往是“女孩兒嘛,賺多賺少不重要,選擇一份清閑的工作就好啦!”,“去考個教師證吧,女孩不就應該當老師嗎?”;
而在職業(yè)道路上,也常因為被要求顧家、生育子女或者其他種種原因,而相對更難進入管理層……
甚至有人說,“女孩沒有養(yǎng)家糊口的壓力,其實活得更輕松。”
似乎女性想要的一切,都可以簡簡單單通過依附他人獲得——“女孩子成績差點也沒關系,以后找個好男人嫁了就行”。
那么,嫁了之后呢?
被教導著選擇清閑的工作,實際是在無意識間一點點消解女性的事業(yè)心,從而讓她們“心甘情愿”地全身心投入家庭生活。
而在擔負起家務勞動、生活瑣碎與兒女教育之后,家庭主婦們?yōu)檫@些隱形工作終日操勞,換來的卻常常是丈夫的一句:
“每天呆在家里,你有什么累的?”
日劇《逃避可恥卻有用》中,對全職主婦的勞動進行了討論。
家庭主婦的勞動難以被肯定,也無法獲得和工作一樣的價值感。而如果和丈夫離婚,長年的空白期也導致她們難以找到新的工作。
劇中借男女主的對話,量化了這份無形的付出。
哪怕是極其好運地獲得了不需要工作、也不需要做家務的生活,這樣輕易獲得的快樂,或許也會被輕易地收走。
正如波伏娃在《第二性》中所寫:
“男人的極大幸運在于,他不論是在成年還是在小時候,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,不過這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。”
“女人的不幸則在于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。她不被要求奮發(fā)向上,只被鼓勵滑下去,到達極樂。當她發(fā)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,已經為時太晚,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。”
過去幾十年里,無論黑幫大佬電影、起點男頻文,無論其中的女性角色是正是邪,幾乎都是作為男主的陪襯而存在。
在這樣的故事里,“愛情只會影響大男主拔刀的速度”。
近些年來,這類傳統(tǒng)的女性塑造手法逐漸無法滿足大眾需求。“大女主劇”因此應運而生。
而大多數(shù)的所謂大女主劇,卻依舊被困在愛情的套路之中。
全段時間火爆全網的韓劇《黑暗榮耀》,講述了女主文東恩向中學時霸凌她的五個人復仇的故事。
其中,男主周汝正對女主一見鐘情。他帥氣、多金、深情,是幾乎完美的男性人設。
但這位男主的設置依然引起了大眾的爭議:
(圖源:豆瓣)
在大男主劇中,一心愛著他的女主角從來只是“鮮花”般的陪襯,被保護,被呵護,被寵愛。
而到了大女主劇里,一心愛著他的男性卻總是有著女方所無法匹敵的、懸浮于現(xiàn)實之外的能力。一如《黑暗榮耀》,這位男性確實在一定程度上,掩蓋了女主自身所散發(fā)出的光芒。
無所不能、一往情深的男主角與愛情的甜蜜,成為了現(xiàn)代劇作中對于女性個體能量的新型“桎梏”。
當然,這并不是說戀愛不好,或者說偶像劇不應該存在。
只是我們都應該警惕,某些以“愛”為名的規(guī)訓是否實際上讓我們迷失了自我,丟失了最初的愿望。
此前,有一則豆瓣帖子。
貼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母親在18歲時曾經想要參軍,但后來她結婚了,成為了家庭主婦——一個世俗意義上的“好女人”。
后來,她告訴她的女兒:“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家庭主婦,結婚生子。”
那個綠色的夢,似乎和無數(shù)女性曾經的青春夢想一起,被永遠遺忘在了媽媽的18歲。
(圖源:豆瓣)
再次在綠茵場上奔跑
前段時間,由國內女星主演的女性電影《綠夜》走入了柏林電影節(jié)。
這部作品講述了一個關于女性“出走”的故事。
長期忍受丈夫暴力的金夏,遇見了一個綠發(fā)女孩。兩個人意外殺死了丈夫,然后踏上了逃亡的路途。
而主演2007年的另一部電影《蘋果》和《綠夜》產生了微妙的“呼應”。
同樣的底層女性,同樣被迫害被侵犯,她們也同樣在走投無路后選擇忍耐。
但《綠夜》更像一個女性之間互幫互助的童話,綠發(fā)女孩的出現(xiàn),給了金夏勇氣與理解,她們最終逃離了這一切。
導演讓女性之間的友誼走入聚光燈下,救贖女人的不僅只有男人。
如今,女性們在互聯(lián)網上曬出自己在學業(yè)或事業(yè)上取得的成就時,寫的是“為決策層多一個女性席位而奮斗”。
而評論區(qū)常常是:
“全體起立,為我們異父異母的姐妹取得的優(yōu)異的成績而干杯!”
(圖源:小紅書@致91歲的雙胞胎)
當決策層又多一名女性的身影,當各行各業(yè)都涌現(xiàn)出優(yōu)秀的女性,當女性彼此信任、團結、相互鼓勵……
或許每一個女孩都會踏上自己夢想的道路。
陌生而相互連結的女孩傳遞的鼓勵和溫暖,讓每個個體都不再為困頓的前路、隱形的桎梏而躊躇不前。
(圖源:微信@真實故事計劃pro)
最后,讓我們再回到足球吧。
前幾日,真實故事計劃發(fā)表了一篇關于北京球場上的媽媽球員的報道,她們面對著育兒責任、事業(yè)瓶頸和磨損的身體重重考驗,卻依舊選擇在球場上揮灑汗水。
他們在稿件中這樣寫:
“比賽時,林夢時不時看向場外的家人。賽程進行到一半,孩子在嘈雜中睡著了,丈夫示意林夢,他要帶著孩子先回家。”
“林夢說不清自己當時的心情。她只記得,丈夫和孩子走后,她終于能集中精力踢球了。”
那一刻,她不是母親,不是妻子,甚至也不是世俗眼中的“好女人”。
她只是一個在綠茵場上奔跑的球員,僅此而已。
作者:Zo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