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天的文章:《兒子,一起干快遞吧》,探討一點家學、選擇的內容,日子能不能過好,有時不在于努力,而在于重大選擇。
有些話,你可能并不愛聽。但一定要清楚,判斷是判斷,偏好是偏好。
達叔出生在蘇北農村,別人批評農村,說農村沒前途,要衰落,達叔本能的不舒服,但并不影響達叔認為他判斷是對的。
(資料圖片)
身邊朋友開公司,問選址在蘇北,還是蘇南,貌似蘇北給了一些更優惠的招商政策。
達叔仍然勸對方,放在蘇南。
一
星友問:你沒想過,以后賺錢了,要榮歸故里?
達叔說:想過,在很小的時候。我十幾歲,上初中,就得騎著自行車,從村子里出發,走十幾里路,到鎮里的學校上學。
冬天,下雨,迎著呼呼的北風,自行車后面帶著一袋小麥,是到學校換飯票用的。十幾斤的小麥,到食堂換飯票,能吃一個星期。
然后呢?裝小麥的蛇皮袋,被后輪胎磨出了一個洞,十幾斤的小麥,全撒在水泥路上了。說到水泥路,你們想到的是,工業化、建筑用的水泥,而在我的印象里,水泥路就是到處都是水、到處都是泥。
回過頭發現,一個星期的口糧沒了,達叔本能的反應是什么?
不是要挨餓了,而是等我長大了,一定要賺錢,要把這條路給修成柏油路,以后上學的孩子,不用再在泥濘的路上艱難前行。
一個自己下星期,都沒飯吃的人,站在呼呼的北風里,推著個破自行車、望著一條長長的小麥細線——想的卻是賺大錢、給村子里,修一條柏油路。
這種宏圖大志的野小子,一邊在村口放驢、一邊在河邊、樹底下,盤算著怎么做首富,就不難想象了。
這樣的人,多么?散落在各個角落,非常多,人口基數擺在那,所以各個行業總會有很多人,前仆后繼的去實現野望。
正因為有這樣的視角,達叔對這個經濟體,一直是有信心的。
只要不折騰,會有一代又一代的人,在各個細分的行業里,跑出來,成為世界級的頭部。
而這個視角,是什么?
悲觀的人,看到目前就業形勢不好,又有1000多萬人,進入就業市場,競爭更激烈了。
樂觀的人看到,又有一堆新鮮血液,帶著滿肚子的好奇,進入職場、進入商業世界,提供新的打法,來賺錢。
不是來就業,而是來提供就業了。
這幾十年,站在管理者的角度,誰崛起了,就會掀起一波學習浪潮。現在學華為,上一個浪潮是學聯想,聯想之前,是學海爾。
海爾、聯想有變得不堪么?
并沒有。
就是老了,過氣了,在輿論界不再性感了。
人的口味,會變的,或者是被流量重新塑造了。
二
星友問:很小的時候想過,要回去,要建設家鄉,后來還想么?
達叔說:不想了,一個地方貧窮,肯定是有原因的,是一種結果,而憑借個人的努力,妄圖改變結局,是幾乎不可能的。
在《大國大城》里,提供了另外一種思路,不要提高某個地區的GDP水平,而是要提高人均GDP水平。
有了提高人均GDP的目標,又會衍生出兩個手段:
一種是,把資源導入到這個地方,轉移支付,把窮困地區財富體量做大,把人均GDP提高;
另一種是,讓人口自由流動,讓貧窮地方的人,自由遷徙到經濟發達的地方去,留存下來的資源財富,也能提高人均GDP。
這是一種偏市場化、符合經濟規律,尊重生產要素分配的邏輯,想清楚這個邏輯后,就很難再有鄉愁了。
鄉愁,是個文藝病,于財富增長無益。
除非,你在出生地有另外一種權力結構條件,能在當地調動資源,有很強的組織力,用組織的強權,給你輸血。
否則,讀懂經濟史、知道經濟條塊結構的人,都會知道,小地方壓根就不需要人才,所有的資源、所有崗位,都被幾個家族把持、瓜分了。
你作為一個普通人,融不進這個圈子,在這種地方,是永遠都無法出頭的,大城市才是普通人的出路。
這也是一個判斷,可能不符合你的偏好。
星友說:前段時間發生高考學生文具的集采,很多學生反映,質量很差,很不好用,又掀起了群嘲。
達叔說:你業務做得少,看不到更多的視角,達叔在全國各地做業務,而且是做醫療業務,看到的現象更有代表性。
為什么要搞集采?
沒錢了,想省錢——但文具集采打出來的口號是,防止高考作弊,醫療集采打出來的口號是,減輕患者負擔。
經濟學家張維迎,針對這種現象,專門提出一個名詞叫:語言腐敗。在法學里,專門有一個詞匯叫:刑名不具。
說的話,自己都不信。
你是文具的生產者,你原本是面對無數個經銷商、無數個零散的買家,是一個自由競爭的狀態。
如果你產品質量不行、漏油,學生自然就不會選你的,你就賣不出去,你就虧損、倒閉,自動市場出清。
但是,文具集采了,文具的使用者和決策者,發生了背離,你只需要搞定決策者,就能把生意做下來。
你還關心產品質量么?
關心個毛。更關心,能拿出多少商務費用,把上下游的利益鏈,全部疏通,從而確保自己能夠中標。
你能指望這樣的地區,產生有競爭力的企業,產生世界級的產品,產生優質的營商環境么?
不能。
于是,這樣的地方變得更窮,商業稅更收不上來,想降本增效、想撈油水的人,更會提供行政對商業的干預。
就陷入了惡性循環,想再繞出來,就難了。
從文具集采的角度看,很多經濟發達的省份是不會干,也不屑干,也不敢干這種事的,容易給自己惹麻煩,不值得。
從醫療集采的角度看,目前激進參與的玩家,也普遍是20多個窮省份,有錢的省份、城市,也暫時不跟進。
三
教育和醫療,既是民生行業,也是高度依賴經濟的產業,相互之間的匹配度,是正相關。
這個把高考文具集采推上熱點的省份,在醫療集采上,也頻頻推出激進的方案。
然后呢?
推出激進方案的人,自己也被弄進去了。
一個什么都想管,什么都要管的地方,把管制當作高明方案的地方,大概率是要出事的。
更重要的是,權力的膨脹,容易滋生幻覺,幻覺到自己可以無視他人的利益,直接貫徹自己的意志。
比如,某個醫院,新換了院長。因為你這個醫院的體量足夠大,在各個供應商這邊,擁有溢價權,憑借江湖地位,也能拿到最低價。
現在醫療產品價格要掛網,原本是桌子下的操作,給你低價、給你讓利,但是價格可以不上網。
這本來,是一種默契。
但新上來的人,想做自己的新政績,事實上的最低價,已經無法滿足他的胃口,要把這個價格,當做政績公開。
而且要全省來跟進。
那所有的玩家,還愿意和你玩么?
大概率,就要掀桌子了。愛買不買,不買滾。
在這個案例里,不僅僅是錢的事,還有觀念的事,是對自身能量高估、對利益相關者訴求漠視的成分。
有很多大醫院、大買家,總認為我的市場大,我就可以折騰你們,你們離不開我。
事實上,真的離不開么?
少扯淡。
大家都是做生意的,你這邊賺不到錢,可以不做,這個省里賺不到錢,也可以不做,這個行業賺不到錢,也可以不做。
有很多行業,最后被玩殘了,民營資本徹底不進入了,長達幾年、幾十年都沒人再往里投入。
投資不足、數據暴跌、技術停滯、大量失業,基本都是這么來的。
而施害者,還特別無辜地喊,我們市場這么大,仍然有潛力,你們別躺平,快來投資,快來玩啊。
每每被徹底拋棄,才能醒悟,自己好像搞砸了。
拿市場換技術、換發展的地區,很多都換到了技術,也換到了發展,進入正向循環,也能保持戰略定力。
而拿市場搞集采、搞壟斷的地區,到目前為止,還沒看到成功的案例,反而誕生了更多的尋租。
希望那些窮的地方、窮的人,站在泥濘的水泥路上,在低谷的時期,在呼呼的北風里,也能保持戰略定力。
想一些宏大的事,立一些長久的志。
修一條通向未來的高速路,而不是頭疼醫頭、腳疼醫腳,順勢把自行車放下,擺爛玩泥。
連學生手里那點錢都想撈,是沒出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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